曹恒廷:社保案打一两年也要坚持 我要下正义的一手

27岁的职业五段曹恒廷并不“著名”——在2013年12月之前。然而，在2013岁末，因为他不依不饶地向老东家齐鲁晚报围棋俱乐部追讨社保，“中国围棋界用工第一案”就此浮出水面，在整个体育圈内巨响连连。

对于围棋，曹恒廷是有自己独特的视角的，比如，面对“你最推崇哪位棋手”这样俗气到家的问题时，他的回答出乎笔者的预料，居然是朴文尧九段，一位夺得一次世界冠军后，就几乎默默无闻，如今等级分仅列国内第二十位的“80后”……为什么？“因为他的棋在我看来，最有味道。”曹恒廷说。

他也喜欢古力、李世石，甚至时越这样的“斗魂型”棋手，不过，在他心目中排位最高的依然是朴文尧。这可能，就是曹恒廷“认死理”的表现之一。

这一年，被忽略的影响力

白岩松在评点2013“体坛那些事儿”的时候，认为中国围棋是“最被忽略的成功”，无他，一年拿完了六个世界大赛的个人冠军，在体育舆论界却成为了浮光掠影……“可见，人们对拥有的东西都不珍惜，只对缺少的东西感兴趣。”

事实上，体育界被忽略的东西还真不少。具体到被忽略的围棋界，曹恒廷们，其实也处于“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谁都知道围棋世界冠军的光鲜，谁都知道即将开赛的“古李十番棋”必会万人空巷，但是曹恒廷们最简单、最必要的社保呢？在曹五段挺身而出之前，有多少人真正明白一位职业非著名棋手生存的尴尬？

2013年12月16日，赋闲在家的围棋职业五段曹恒廷，发了一条长微博，题为《职业运动员社保远不如农民工》，吐槽自己作为签约棋手却不能享受应有的社保待遇以及拿到部分欠薪，揭开了一段鲜为人知的非体制内棋手的遭遇，“中国围棋界用工第一案”就此发端；12月24日，劳动仲裁失败后该桩案子的首次庭审，因被告方“更换主体”，曹恒廷提供的几乎所有的证据被暂时推翻，下一次开庭时间未定。原告方目前只能追加新的被告——山东齐鲁晚报棋院，“这桩官司，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曹的代理律师陈秀伟如是说。

诚然，被告方的负责人之一、山东围棋队主教练曹大元九段也多次公开表白：这桩官司中有关社保的部分，“肯定是有积极意义的”，齐鲁晚报围棋俱乐部也做好了听从法庭的最终判决的准备；诚然，曹恒廷因个人遭遇方面的原因，控诉俱乐部的同时，一直把自己描述为被侮辱被损害的角色，其实也很少站在俱乐部的立场看问题……但是，在中国围棋横扫六合的当下，在围棋市场化似乎欣欣向荣的当下，一位非著名棋手有关其生存保障的严厉控诉，似乎与大环境不搭调，却又于强烈反差中，折射出了鲜为人知的现实。

这一年，被惊醒的职业梦

“中国围棋界用工第一案”，确实是一次意义深远的审判。也许所有人都知道对与错，但是胜与负，还锁在现实的浓雾中。

在围棋界，世界冠军拥有光荣、梦想和不菲的收入，再往下，一线棋手只要能在围甲下棋，年收入也有保证。二、三线棋手中，如果你身在体制内，即使在地方棋院工作，也能衣食无忧。但是曹恒廷这样的“体制外棋手”面临诸多尴尬，当棋力达不到围甲、围乙联赛的水准之后，他们甚至连社保都需要自己去争取。考虑到全国各地教棋的围棋市场并不均衡，职业棋手要想靠围棋教育为生，收入的高低还有不小的区域化差别。

每年的定段赛，竞争的激烈程度远胜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许多孩子及其家长们，因此以闯入围棋的职业殿堂为人生终极目标。然而，成为了职业棋手又如何？曹恒廷五段引出的充满凄凉味道的“中国围棋界用工第一案”，遂成为现实生活中最真实的映照。从某种意义上讲，此案的最终结果，可能会对中国围棋界的未来走势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一个只有塔尖的产业，再辉煌，也不能掩饰塔基部分的危险与脆弱，职业围棋就是这样。所以，曹恒廷也许在中国围棋界的人缘并不好，但是他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下出了他职业生涯中最正义的一手棋。就连因官司与之反目的恩师曹大元九段也曾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说过——“这件事，对我们俱乐部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但也许多年过后大家再回首，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2013追问对话曹恒廷

“人生如棋，我要下正义的一手！”

——你通过一篇长微博引发的“中国围棋界用工第一案”，如今已经过去了好些天，私下里，你跟齐鲁晚报围棋俱乐部再次沟通和交流过吗？

曹恒廷：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我们双方谁都不会主动给谁打电话，陷入僵局了。就我个人来讲，已经不去想私了的事了，他们这样做，是抵赖，那我就陪他们玩到底！我早就说过，这样做，就是想为更多的职业棋手们争取到本来该有的东西，比如社保。

——你自己如何预测这桩“社保案”的前景？

曹恒廷：法律方面确实不是太懂，但我跟代理律师沟通了一下之后，感觉以被告方现在的态度，估计官司要打一两年时间……因为被告方“主体变更”，我单方面搜集证据实在是太难了，不过我会尽我的全力。有困难的时候，我会带着一种信念——我不是为我一个人在打官司。俗话说人生如棋，是的，我这次就要下好这一手棋，正义的一手。

——采访你的过程中，有几次是你父亲接的电话。现在这种时候，你是否想通过媒体，公开对父亲说点什么？

曹恒廷：父亲这辈子不容易……为了全身心培养我，他曾经连工作都不要了，我内心深处，其实一直觉得我愧对他……现在说这些，可能没有太大意义了，新年到了，那我就只说一句：希望父亲他老人家身体一直健康！别为我的事担心，我毕竟也是堂堂职业五段棋手，再怎么着，也能够养活自己的。

——说句题外话，你对时下的中国围棋有怎样的理解？

曹恒廷：小孩们太厉害了。但是我个人感觉，围棋界从小就有文化欠缺的现象，因为职业小将们和家长们全身心扑在围棋上，文化教育方面受到了影响，我就是这样的例子，等到岁数大了，再回首，是个很大的遗憾。至于现代的围棋，年轻人主要就是拼计算力，棋的境界也还有所欠缺吧？当然，现在的围棋大概已经不需要境界了，胜负世界就这样残酷。

2013账本被耽误的“年终奖”

曹恒廷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在法院开庭后，拿到一笔不到20万的赔偿款项，作为自己走上围棋之路以来的第一笔“年终奖”。但是众所周知，他失算又失望了。

值得一提的是，有关这桩“用工案”金额的争议，目前当事双方的陈述还存在一定误差，例如：俱乐部方曾称“曹恒廷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额超过30万，而据曹恒廷提供给法庭的数据，加起来不到20万；俱乐部方称“曹恒廷目前教棋月入过万，年收入达到十五六万”，而曹恒廷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他确实目前以教棋为生，但收入“肯定没有俱乐部说的那么多”。

离开北京之后，曹恒廷回到老家上海，平日里靠网上教棋为生。“主要针对业余3段到5段的小孩，依托一家网上机构，按课时收费。将来，我应该也会从事与围棋相关的事业，具体怎么做，现在还没想好，当务之急，我要对付这桩官司。”曹恒廷昨天说。

本组稿件均由华西都市报记者 贾知若 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