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保基本全覆盖 民众期待更公平

    2012年，廖丹夫妇的故事一遍遍出现在媒体上。这个媒体眼中的“北京爱情故事”，引发了学界对现行社保制度的深刻思考。

    从2007年起，患有尿毒症的妻子杜金领必须靠透析维持生命，这让本来靠低保维持的家庭雪上加霜。丈夫廖丹铤而走险，私刻医院的财务章，偷逃缴费51次，累计17.2万元。今年年初，东窗事发，廖丹被北京检方以诈骗罪起诉到法院，面临牢狱之灾。

    事实上，早在2011年年底，我国就已织就了一张由新农合、城镇职工和城镇居民三类医疗保险构成的全民医保网，覆盖人群超过13亿，几乎人人都享有医疗保险。

    可嫁到北京的河北人杜金领，却因为离开了农村、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城市户口，靠不上任何一类医保，进了全民医保网的盲区。

    在中国保险学会副会长、浙江大学风险管理与劳动保障研究所所长何文炯看来，经过多年的发展，我国社保已经实现了制度上的全覆盖。以医保为例，从制度设计上，每个公民都能找到与自己身份对应的医保体系，但现实中却有像杜金领这样游离在各个体系之外、哪边也靠不上的群体。

    “所以，当下最亟待解决的就是织密社保网，让社保从制度的全覆盖、文件的全覆盖，迈向现实中人员的全覆盖。”最近几年，何文炯一直在向有关部门建言，要研究现有社保制度的盲区，解决特殊群体的保障问题，真正实现人人享有社会保险，病有所医，老有所养。

    在十八大报告中有关社会保障的叙述中，何文炯欣慰地找到了“全覆盖”的字眼，“这是五年来我一直在提的建议！前几年还有不同的认识，这一次达成共识了。”而且，社保的全覆盖还被列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目标。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部长尹蔚民对“全覆盖”的解读是：基本养老和基本医疗保障制度要覆盖城乡全体居民，工伤、失业、生育保险制度要覆盖城镇所有职业群体，实现人人享有基本社会保障的目标。

    没有北京户口的杜金领，如果现在想上医保的话，只能回河北农村的老家参加新农合。按照相关政策，杜金领必须在当地县级以下医院治疗，才能报销相关费用。可杜金领已经在北京生活了10多年，也在北京结婚生子，回老家的医院长期治疗是不现实的。

    杜金领面临的两难境地，是由于我国社保制度存在的碎片化、不易流动、难衔接等特征造成的。而背后的根源，是多种保障制度之间的不公平。

    这也引出了何文炯近年来关注的另一个问题，不仅要人人享有社保，更要人人公平地享有。

    我国现行的社会保险制度是按人群设置，不同的人群享受不同的待遇。比如，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有三个：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农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除此之外，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还有单独的退休养老保障制度。

    社会医疗保险制度也是如此：工薪劳动者适用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制度，农民适用合作医疗制度，城镇非就业居民适用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制度，领导干部则享受基本免费的干部保健制度。这四种制度保障差距极大。此外，农民没有生育保险、职业伤害保险和失业保险。

    何文炯说，在我国，按人群设置多轨制保障制度有一定的历史原因，最早城镇职工的社保只是为了解决国企改革中职工的问题，没有考虑到农民工的问题，没有考虑到民营企业职工的问题，缺乏顶层设计的统筹。其弊端是违背了社会保险制度的公平性原则，而且在收入分配领域产生了逆效应：地位越高，收入越高，社会保障待遇越好；地位越低，收入越低，社会保障待遇越差。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宋晓梧也表示，在制度设计上，过去可能更多关注哪些人被社保覆盖了，农民、农民工、城市居民也都是逐步被划入社会保障体系的，但现在凸显出来的问题是：不同制度、不同人群、不同区域的保障制度为什么不平等？在宋晓梧看来，社会保障是政府提供的公共产品，而公共产品就必须以公平为注脚。

    多轨制的保障制度不仅影响公平，还造成了保障资源的浪费。今年8月审计署发布的全国社保资金审计公告就提到，基本养老保险各项制度分人群设计，造成重复参保和转移接续困难问题。

    截至2011年年底，全国110.18万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参保人员重复参保，造成财政多补贴5133.52万元，2.45万人重复领取养老金3569.46万元；全国共有240.4万人跨省拥有两个以上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个人账户。

    十八大之后，一些社保制度改革的端倪已经显现，比如，今年11月底，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公布了《城乡养老保险制度衔接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拟规定我国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可跨地区互相衔接转换，并明确了具体转换办法。

    在12月18日召开的全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工作会上，尹蔚民再次表示，2013年，要研究新农保和城居保制度合并实施和规范管理问题，出台城乡养老保险制度衔接政策；要研究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基础养老金全国统筹办法；推进医疗保险城乡统筹，加快整合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制度。

    何文炯则认为，推进社保的公平性改革，首先需要破题的是，对国家机关事业单位退休保障制度和公费医疗制度进行改革；与此同时，提高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农村合作医疗、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和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的保障待遇水平，降低社会保险职业关联度和户籍关联度，逐步打破养老、医疗多轨制保障间的不平等，实现各类保障制度间的有效衔接。

    未来理想状态下，社保应该什么样？何文炯说，应当尽快实现城乡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和社会医疗保险制度的整合，即把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与城镇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整合成城乡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把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与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制度整合成城乡居民社会医疗保险制度。形成社会保险“有工作单位的人一个制度、没有工作单位的人一个制度”的局面。最终还是应形成全民统一的社会养老保险制度和全民统一的社会医疗保险制度。

    今年年底，法院以诈骗罪判处廖丹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夫妇俩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开了一家网店，可以维持生计。如果按照专家建言的那样，新农合医保制度能与城镇居民医保制度尽快整合、地区之间也能尽快整合的话，医疗费用就不再是压在这个家庭头上的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