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一公司开发的“社保掌上通”APP被央视3·15晚会点名

藏在便利店、超市、写字楼里的“探针盒子”，窃取你的个人信息

从窃取信息到拨打骚扰电话，一条高科技灰色产业链被曝光

被窃取的用户个人信息

圈中的就是“探针盒子”

钱江晚报（记者 马焱 高佳晨 张云山）

昨天是一年一度的3·15国际消费者权益日，按惯例，晚上8点，不少人都选择坐在电视机前收看央视3·15晚会。而在今年晚会所曝光的众多案例中，屡禁不止的骚扰电话如何利用高科技窃取大家的个人隐私，让不少人看得目瞪口呆。

在我们大部分的思维里，这些骚扰电话应该是由一个个“话务员”手动拨打出去的，而事实上，现在的骚扰电话已经完全可以做到“无人”，而这些电话营销公司获得电话号码的手段也非常高科技，甚至还能清楚地知道被骚扰者的性别、职业、年收入。“秘密”何在？

给你打电话的是机器人林志玲

一公司一年打出40亿个电话

在国家加大整治骚扰电话的形势下，骚扰电话依然没完没了。这些电话到底是谁在拨打？在一家楼盘售楼处，从业者告诉央视记者，他们正在用电话向客户推销新楼盘。但令人诧异的是，记者并没有看到有人在拨打电话。原来，这里是在用机器人拨打骚扰电话，以前人工外呼的传统拨打方式已经被淘汰了。售楼处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是以每个3000元的价格从中科智联科技有限公司购买的外呼机器人。

记者于是找到了中科智联公司，负责人王经理表示，他们的智能机器人很受电话营销公司欢迎。王经理说：“你今天（给机器人）开启了任务，结束时间你可以设到一百年以后。”记者问：“得开机？”王经理说：“不用开机，他们（机器人）现在都停电，一样在拨打。”

神奇的是，机器人拨打过来的骚扰电话听起来竟然不是以前那种生硬的语音电话。壹鸽科技有限公司的业务人员向央视记者演示了机器人如何拨打骚扰电话，和接电话的人交流起来完全和真人无差。

陕西易龙芯科人工智能有限公司声称是“西北人工智能语音营销系统领域的领导者”，为骚扰电话提供智能外呼是其主要业务。为了提高骚扰电话的吸引力，公司特意配备了专业的录音棚，模仿多种人的声音。“这是一台硬派SUV，搭载的是2.0T福特发动机。”公司吴经理现场播放了一句模仿林志玲声音的语音，说这个声音比较吸引人。

央视记者走访了多家提供外呼系统的公司，发现利用智能机器人拨打骚扰电话正在逐步替代传统的人工外呼，骚扰电话的呼叫量大幅提升。

秒嘀科技有限公司孙经理说：“一般来说，一个人，一天能打300~500个电话，已经很疯狂了。但是现在用机器人，一天可以呼一千个出去。”

智子信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总裁朱建秋则说，一个机器人一天能打5000个电话。

易龙芯科人工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吴经理透露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数字：“从刚开始到现在（一年多），我们筛出去、打出去的电话已经超过40亿个。”

2018年7月，工信部等十三部门联合整治骚扰电话，重点对商业营销类、恶意骚扰类和违法犯罪类骚扰电话进行整治，合力斩断骚扰电话利益链。为了逃避监管，一些机器人研发公司可谓挖空心思。中科智联王经理说：“我们这个叫硬件透传。实际打出去的号码不是你提供给我的号码，我只是把它显示成你给我的号码，就是我们把它给改了。”如此一来，拨打骚扰电话，就算被用户投诉，监管部门也无据可查。

“探针盒子”轻松窃取个人信息

它们很可能就藏在我们身边

每天要打成千上万个骚扰电话，号码资源哪里来呢？在优居地产的一个售楼处，央视记者发现，业务人员在手机上经过简单操作，就可以给门店附近的手机用户直接拨打骚扰电话。而“秘密”就藏在业务人员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里。

这个看上去有点像充电宝的小盒子是由声牙科技有限公司研发的一款“探针盒子”，声牙公司的李经理告诉记者，当用户手机无线局域网处于打开状态时，会向周围发出寻找无线网络的信号，“探针盒子”发现这个信号后，就能迅速识别出用户手机的MAC地址。采集到手机里面的MAC地址，转换成IMEI号，就能转换成手机号码。

搜集附近用户手机号码、拨打骚扰电话，是“探针盒子”最主要的功能之一，记者调查发现，不少公司都推出了类似产品。璧合科技的“招财喵”，智子信息科技的“智子盒子”，不仅可以收集用户手机号码，甚至可以对用户进行精准画像——年龄、性别、使用的手机设备、平时上网搜索的关键词、常用的APP这些信息都可能被窃取。

为了能尽可能多地收集个人信息，这些科技公司会把“探针盒子”放在人流量集中的地方，比如商场、超市、便利店、写字楼等地，在用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搜集个人信息。

对于利用“探针盒子”收集别人信息的违法行为，从业者心里其实非常清楚。声牙科技的李经理直说：“如果3·15曝出来，那之后就要开始查了。如果不曝出来，那还可以用1年左右。这是侵犯个人隐私。”

海量数据哪里来

主要源于你手机中的应用软件

除了电话号码，这些盒子背后如此海量的数据从哪里来呢？主要来源于用户手机上所安装的一些软件。

璧合科技谭经理说：“我们在安装软件时，第一步会需要我们填一个用户服务条例。安装这个软件，必须得点击同意。安装好后，一般还会要求给开权限，是否允许访问你的通讯录、手机文件夹、短信等。你点击允许之后，才能使用这个软件。你使用软件时所产生的用户数据，是可以用作商业营销用途的。”

昨天的晚会，点名了一款叫“社保掌上通”的手机软件。晚会现场，经主持人实际操作发现，当用户在该APP上输入身份证号、社保账号、手机号等信息，完成注册后，电脑远程就能截取到用户的几乎所有信息，并曝光“社保掌上通”通过不平等、不合理条款强制索取用户隐私权、过度用权，并且未得到官方授权。

据记者了解，“社保掌上通”由杭州递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开发，主要为用户提供社保管理及衍生服务，其覆盖面达到数十个城市。此前，该软件对外宣称用户已达2000万。根据天眼查显示，杭州递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时间为2016年6月12日，注册资本100万元，股东为吴志敏和李治国，分别占股80%、20%。

随后，杭州递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发布声明表示，已第一时间成立调查组，后继将对此业务进行调整，并将及时披露进展。截至记者发稿前，“社保掌上通”在苹果商城均已无法下载。

记者查询过程中发现，早在2018年8月，成都市人社局就在其官网上发布声明表示，“社保掌上通”未经过成都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授权，提醒市民不要下载和使用该APP，谨防个人社保信息泄露。同年9月，长春市社会医疗保险管理局也表示，“社保掌上通”未经长春市社会医疗保险管理局授权，私自调用长春市社会医疗保险管理局网站页面，存在个人信息泄露风险，请勿下载和使用。